媒介批評:基于啟蒙的反思
發(fā)布時間:2020-08-26 16:12:17 點擊次數(shù):124
在當下中國的媒介批評表面熱鬧的背后,隱伏著諸多問題。為此,有必要對媒介批評進行反思,明確媒介批評的理論方向和實踐方位。媒介批評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用銳利的批評手術刀,剖析媒介符號生產(chǎn)背后的秘密,揭露符號暴力的本質(zhì)和根源。今天重申媒介批評的啟蒙使命,顯得十分迫切。對于中國當下的媒介批評而言,媒介批評的啟蒙任務更為艱巨。只有重申媒介批評的啟蒙立場和批評精神,媒介批評的理論努力和批評行動才會有方向感,才能應對當下中國媒介場域的真問題,彌合理論與實踐的斷裂。
關鍵詞:媒介批評;啟蒙;象征性權力;意識形態(tài)
【英文標題】Media Criticism:Reflections Based on Enlightenment
【作者簡介】張濤甫(1967-),男,安徽六安人,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新聞理論、政治傳播、媒介與社會、媒介文化、中國現(xiàn)代報紙副刊史等,上海 200433
【內(nèi)容提要】在當下中國的媒介批評表面熱鬧的背后,隱伏著諸多問題。為此,有必要對媒介批評進行反思,明確媒介批評的理論方向和實踐方位。媒介批評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用銳利的批評手術刀,剖析媒介符號生產(chǎn)背后的秘密,揭露符號暴力的本質(zhì)和根源。今天重申媒介批評的啟蒙使命,顯得十分迫切。對于中國當下的媒介批評而言,媒介批評的啟蒙任務更為艱巨。只有重申媒介批評的啟蒙立場和批評精神,媒介批評的理論努力和批評行動才會有方向感,才能應對當下中國媒介場域的真問題,彌合理論與實踐的斷裂。
【關 鍵 詞】媒介批評 啟蒙 象征性權力 意識形態(tài)
自進入新世紀,媒介批評成為我國學界、新聞界和政界的熱門話題。許多報刊開辟了媒介批評專欄,批評文章不斷增多。但對“媒介批評”的定義、概念使用和批評指向眾說紛紜[1]3。媒介批評一度成為新聞傳播學研究的熱點領域,甚至有不少學者已把媒介批評作為一個學科來看待,相關的理論研究和批評實踐也較為可觀。業(yè)界對媒介批評的關注,一方面是由媒介自身的問題所致,另一方面也是媒介專業(yè)意識覺醒的一種表征。但對于當下中國的媒介批評而言,表面的熱鬧背后其實隱伏著諸多問題,致使這一稚嫩的研究領域承受了諸多“不能承受之重”,進而影響其理論的合法性,也影響它在社會實踐以及媒介實踐中的深度與廣度。為此,有必要對媒介批評進行反思,檢視其喧囂背后的問題,明確媒介批評的理論方向和實踐方位,以期媒介批評朝著健康的方向行進。
一、媒介批評:“弱者聯(lián)合會”
布爾迪厄曾說過:一種真正的社會科學的實踐要求一種對于自身的“反思的回歸?!盵2]13當然,不同的研究領域要求不同程度的反思和修正。這取決于這些研究領域的“硬度”或“軟度”,也取決于學科所處的社會、技術和知識的環(huán)境變化速度。一個學科應對外部變化時,基本范式所做的改變越少,這種學科越有“硬度”;一個學科的理論結構越容易受出其不意的外部變化的影響,這種學科就越有“軟度”,因而,越有必要在變化了的環(huán)境中重新討論和重新構架[3]146。用“硬度”和“軟度”標準來看媒介批評,其“軟度”顯然更為明顯。
針對傳播學存在的問題,羅伯特·W麥克切斯尼認為,傳播學沒有一個清晰的定義和統(tǒng)一的目的,方法的多樣性就成了一個弱點而不是它的強項。傳播學領域經(jīng)常有眾多的量化研究學者、心理學家、社會學家、文化理論家、歷史學者、法學和政策專家,以及政治經(jīng)濟學家等等,他們傾向于保持自我特點,其整體性小于各個部分之和。因此,傳播學被劃為弱者聯(lián)合會的范疇之中[4]22。傳播學深陷在學科割據(jù)的困局之中。作為一個“弱者聯(lián)合會”,傳播學在深受學科細化之苦。前ICA主席多思巴士認為,學科壁壘的蔓延導致“越是通過個人努力去制造專業(yè)差別,研究的問題就越發(fā)細小,越發(fā)遠離時代,因為每個人都在追求學科范式,在那些前所未有的學科范式中努力尋找研究的一席之地?!睘榇?,麥克切斯尼呼吁:傳播學不能通過模仿其他領域而遁入學術的陳規(guī)舊套之中,我們不得不勇敢地從流行的、學科間的方式中掙脫出來,直面學術研究中的主導性傾向。時代需要這樣的做法[4]18。
與傳播學比起來,媒介批評顯得更加羸弱,其概念不甚明確,其研究范式尚不穩(wěn)定,其理論合法性基礎不牢,影響力還很有限,在山頭林立的知識場域中,媒介批評根本沒有自己穩(wěn)定的地盤,其處境與傳播學相似,其面臨的問題比傳播學還要突出。如何解決媒介批評面對的問題?麥克切斯尼對傳播學的提醒值得媒介批評借鑒:必須強調(diào)對媒介批評的反思,不能讓媒介批評重蹈傳播學覆轍,不能陷入概念和范式的牢籠中難以自拔。媒介批評要建構自身的合法性,必須重申其“批評”精神,重申其“啟蒙”使命。因為,媒介批評存在的合法性基礎即在于對“批評”精神的堅守。尤其在媒介高度發(fā)達的今天,媒介已經(jīng)全方位地介入我們的生活,成為影響我們生活的一個不可或缺的力量。但是,媒介作為重要的影響要素,對我們公共生活和個人生活的介入,從來都不是價值中立的,充滿了權力和意識形態(tài)糾葛,為此,需要通過批評實踐,在媒介和社會場域,揭示文化表征背后的隱秘和陰謀,祛除意識形態(tài)的精致謀劃,拆除權力控制的藩籬。今天,我們重申媒介批評的啟蒙使命,顯得十分迫切。尤其對于中國當下的媒介批評而言,媒介批評的啟蒙任務更為艱巨。
二、重申媒介批評的啟蒙精神
啟蒙強調(diào)一種對社會的傳統(tǒng)、意識形態(tài)以及制度的批評反思[5]8。啟蒙是一種批評性的反思。開展啟蒙活動可以動用多種資源和手段,不同的學科可以有不同的啟蒙方位和方式,但是,批評是啟蒙的必要手段。對于媒介批評而言,其啟蒙的目標和任務主要是圍繞媒介這個核心主題展開批評。隨著大眾媒介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普及,它對社會以及個人的影響也越來越大,而這種影響從來都不是均衡的。大眾傳播的發(fā)展大大擴展了意識形態(tài)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運作范圍,它使象征形式能傳輸?shù)綍r間與空間上分散的、廣大的潛在受眾[6]287。有學者認為,大眾傳播就是象征貨品通過信息/訊息的傳播與儲存而進行的體制化生產(chǎn)和普遍化傳播。通過大眾傳播的中介涉及信息從生產(chǎn)者到接收者的單向流動,因此接收者影響或干預生產(chǎn)與傳輸或傳布的能力受到嚴格限制[6]200-241。在傳播過程中,信息/訊息的傳輸從來都不是暢通無阻的,而是關隘重重。在媒介與社會的背后,存在著控制和蒙蔽,存在權力分配的不均衡,存在形形色色的意識形態(tài)糾結,這就使得媒介成為權力和意識形態(tài)糾結的核心場域。為此,需要通過媒介批評的有效努力和積極行動,優(yōu)化媒介生態(tài),讓大眾媒介為公共福祉釋放出正能量。臺灣學者馮建三認為:媒介批評是手段,真正的目標是從批判與糾正之中,逐次建構合適的傳播生態(tài),使傳媒不但擁有不必擔心動輒得咎的消極自由,并且會有積極權利與充分資源,提供人們豐富多樣的信息與娛樂,協(xié)助人們藉由傳媒而溫故知新、領略人生。馮建三還指出,既然權力分配的不平等是構成媒介失范的根本原因,那么對這一不平等機制的考察和糾正自然就是媒介批評的重要使命[7]。權力分配機制的存在是媒介批評作為一個理論體系和一套實踐得以存在的前提,而發(fā)掘社會結構和集體無意識中的權力因素,也是媒介批評的根本使命[8]。在這方面,西方學者為我們作出了很好的示范。西方媒介批評的理論和實踐,表現(xiàn)出鮮明的多元化特征。形形色色的理論和批評風格你方唱罷我登場,可謂是“亂花漸欲迷人眼”,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精神特征:對批評精神的強調(diào)和張揚。諸如文化研究、傳播政治經(jīng)濟學、意識形態(tài)批評、媒介技術批評、女性主義批評等等,在不同的媒介批評風景的背后,無不存在“批評”精神,啟蒙的文脈始終沒有中斷過。如果有一天媒介批評喪失了批判精神和啟蒙立場,那么媒介批評也就死了。只要媒介批評能夠堅守啟蒙立場,恪守批評精神,媒介批評即便走得很遠,也不會走失。
對于社會公眾而言,獲取知識的來源包括個人的親身經(jīng)歷、其他人、正規(guī)教育和其他媒介產(chǎn)品提供的知識和信息。在現(xiàn)代社會,在大眾媒介編織的信息的天羅地網(wǎng)中,身處其中的個人更容易被撲面而來的信息裹挾。在強大的媒介機器面前,蕓蕓眾生往往是毫無設防的,面對媒介組織炮制出來的海量符號資源,公民個人沒有多大的免疫能力。這是因為,雖然媒介信息是非個人化的,并且屈從于受眾的多重釋義,但意義的建構在個體孤立的情況下,不可能發(fā)生。人們用他們的闡釋能力去看、去聽、去讀,但這種能力是被如階層和教育那樣的社會結構從多方面塑造的。在建構個人對媒介的解讀時,人們不斷吸取被社會因素所塑造的集體資源和經(jīng)驗[9]28。但這些資源既不是隨意的也不是平等分配的。媒介批評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用銳利的手術刀,剖析媒介符號生產(chǎn)的秘密,揭示出媒介符號生產(chǎn)背后“看不見的手”,揭露符號暴力的本質(zhì)和根源。從這意義上說,媒介批評是公民教育的課堂,藉此,公民得以清醒地意識到自身的文化處境和身份,進而為公民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解放創(chuàng)造條件。